1996

王家衛阿根廷享天倫樂 張國榮梁朝偉天台談心步步驚

 1996-10-26

阿根廷有什麼好？王家衛大概會答：「有mood」就因他要取得「阿根廷的南美mood」，《春光乍洩》一行數十人，坐三十小時飛機，陸續去到阿根廷取景。

九月初，本港仍是乍晴乍雨熱焗日子，阿根廷則寒冬正近尾聲，《春光乍洩》的時刻也不是沒有的，但還是涼意襲人，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下起冰雹來，這在阿根廷，是數十年來未有過的異象，當地人夾著興奮的口吻嘖嘖稱奇，外景隊卻因這一天大凍了，而不得不放假一天。

來阿根廷拍的主景，就是戲中梁朝偉所住的酒店，外景隊包下了當地一間樓高三層，極富二、三十年代歐洲酒店味道的小酒店，作拍攝之用，其中一場相當重要的戲，也發生在小酒店的天台。

這場天台戲講的是梁要回香港，張國榮依依下捨，一心想留住他，但又無法宣之於口，梁則不知道是捨得還是不捨得，卻覺得張很婆媽、難纏。兩顆心天各一方，又暗中牽連。   戲，是內心的呈現；但拍攝時卻充滿肉體上的刺激。

拍攝當天，天朗氣清，算不上寒冷，但因為要取輕巧的感覺，梁朝偉和張國榮穿得單薄，鏡頭外，二人便冷得直哆嗦。但最刺激的還不在此，工作人員在酒店的天台和天井之間搭了一片鋅鐵做的板，從這塊鐵板可以直走上天台。梁和張都在鐵板來來回回走了好多次。但兩日的拍攝完畢後，大家抬頭一望，才發覺鐵板其實並不穩陣，都不禁抹一額汗。

雖說包下全幢酒店，但其中還是有一兩個酒店長客沒有搬出。有一次，一名住客不知就裏，打開了門探頭探腦，「偷看」拍攝，工作人員發覺立刻叫他關門，那知他那個「窺看」表情，對正了王家衛的胃口，大叫「正」，立刻請他再「窺看」多幾次，但天意弄人，這一回，這位不速之客卻怎也做不回原先的表情，王導演惟有扼腕痛惜。

玩煮飯仔

今次是香港電影首次在阿根廷拍外景，一行三十人，都是「人生路不熟」的。除了梁和張入住市中心五星級酒店，「工餘」時間還可在酒店內玩玩健身之外，其他工作人員都是住在離市中心三十分鐘路程的平房，要玩就玩煮飯仔。而最熱衷於玩煮飯仔的，則要算是俏皮的杜可風了。吃素的Chris，卻最愛品評別人的手藝，指著一碟碟餸菜說三道四，然後紅酒一口一口當開水般喝，弄得場面熱鬧非常。

梁朝偉初到貴境時，患上失眠症，後來他發現，原來玩健身玩到疲累之極，便容易入睡，於是便非常動力健身。至於張國榮，其實「公私兩忙」，因為他即將要舉行演唱會，他說：「今次演唱會，所有音樂和演出的安排都在我的腦子裏，所以，每晚回酒店，單是打電話，寫Fax都夠忙了。」阿根廷打IDD回港每分鐘十二美金，Fax每分鐘八美金，都不廉宜。現場所見，Leslie真是有種人逢喜事的開朗，經常跟工作人員說話談天，輕鬆活潑。反而梁朝偉就沉靜得多了，多數時候都是坐在一角，似乎在培養演出情緒。但話得說回來，在阿根廷，若非同聲同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因為那裏的人說的是西班牙文，英文？Shut up！

愛上了他

其實，今次遠渡重洋，最幸福的可能是王家衛，因他是一家三口齊齊出征。晚晚有太太弄的「住家飯」吃，不愁水土不服。但王導演即場寫劇本的習慣也改不了，多次見他在咖啡屋內獨自寫劇本，阿根廷很流行這類咖啡屋，細細間，兩、三張桌子便放滿了，十足四十年代的皇后餐廳，跟王家衛好襯。觀眾也許以為，《春光乍洩》是以同性戀為題材，梁和張一定有不少「親密」鏡頭。但記者所見，二人的戲，縱是同場演出，也是「離行離列」的多。王家衛說，其實他要拍的是「環繞住一段感情的浪漫史，及令人費解的死亡。」他對戲中的同性戀有這樣的解釋：「那是一段可以發生在男男、男女、女女之間的情。梁朝偉本身不是同性戀，但後來他發現他鍾意了張國榮，是鍾意了『呢個人』，跟性別無關。」

《春光乍洩》另一容易令人誤會的地方，可能是它跟黃耀明那首頗受歡迎的同名歌曲的關係，王家衛說：「完全無關，《春光乍洩》是我很喜歡的阿根廷作家Manuel Puig的小說 The Buenos Aires’ Affair 的中譯名，為了對他表示敬意，我取了這個名，但小說和電影亦毫無關連的。」正如那場天台戲的啟示，這是一部講「心」的電影，觀眾們請勿期待梁朝偉張國榮跳tango會跳到地老天荒。

明報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