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

一聲不響六姐送來燕窩 張國榮感極淚下

叫大家勿怪蔡楓華 與丹尼開玩笑而已

 1985-08-17

我與張國榮一起走進他在紅磡體育館的私人化妝間，他替我斟了杯汽水，然後在我旁邊坐下來，我說：「你自己怎麼不喝？」

張國榮說：「演唱會期間，不喝凍飲，不吃煎炒的東西。唱這麼多場，生活必須檢點，不可以有夜生活，要乖一點。」

雖然張國榮只跟奶媽共同生活，但為了演唱會，他還是搬進酒店居住，他說：「散場後回酒店，吃點宵夜，喝下六姐（奶媽）燉的燕窩，洗個澡便睡了。」

柏安妮送蜜糖

 
他與六姐情同母子，口邊常常提着這個老人家：「六姐來看過我表演，她從小把我帶大，看見自己的官仔開演唱會，心裏一定很高興。」

在第二場的演唱會上，張國榮哭了。他告訴我他不是一個容易流淚的人，縱使要哭也會躲起來哭，但那夜他在一萬多觀眾面前忍不住掉下淚來。他跟我說：「你知道我不懂得扮嘢，若要我晚晚在台上哭，我無論如何哭不出來，況且出道多年，什麼風浪都見過了，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勁歌》的頒獎禮和六姐的燕窩，還有觀眾的反應，我實在忍不住。」

原來事前張國榮並不知道六姐會替他燉燕窩，他這樣說：「如果是我叫她煮給我吃的，我才不會這麼感動。」張國榮一邊自己動手化妝，一邊跟我聊天，但他總愛停了手轉個身來說話，態度十分誠懇。

華星唱片部經理陳淑芬辯插進來對張國榮說：「我記得你在兩年前還哭過一次。那次《勁歌》頒獎禮後，大夥兒去海城看羅文表演，台下燈光很暗，我看見你偷偷抹眼淚。」

張國榮點頭道：「是的，那年《風繼續吹》排第十一位，我是很失望。」

他喝着柏安妮特地送來的蜜糖，我問他有沒有喝參湯，他說：「也有的，但不是每晚都喝。」

眼前的張國榮顯得很健康，過去他給人的印象有點像文弱書生，但今天他的胸闊了，手臂肌肉結實，皮膚也黑了，比從前好看得多，這都是個多月來游泳和跑步的結果。

「一般來說，我是早上游泳，晚上跑步，因為要待一個好朋友下班陪找一起跑，他是越野賽好手，教我如何用氣，我們繞著陸軍球場跑，一圈等於體育場樓上三個圈。剛開始的時候跑一圈已經很辛苦，但後來跑四個圈，所以在台上跑覺得很輕鬆。」

終於沒有戒煙

據張國榮說，他初煉跑步感到吃力，其中一個原因是抽煙所致，他說：「我抽煙雖然大多是噴煙，但也有部分吸進肺裏，那些焦油會塞着肺孔，跑步時肺部吸氧便吸得不夠。」

我記得年初他曾說過要為演唱會戒煙，現在到底是否已經完全戒掉呢？沒料到他說：「終於都沒戒，連份量也沒有減少，那是羅文教的，他說自己又煙又酒，對聲音也沒有影響，他認為能做到這樣才算成功，所以叫我毋須戒煙，阿 Lam就教我邊跑步邊唱歌。」

我說：「你的演唱會開始以前，很多人都担心你不夠氣——。」

「我也知道大家會這樣想。老實說，我從未試過做兩個鐘頭的演唱會，但這次我是下足苦功，現在更愛上了跑步，演唱會過後也會堅持下去。今年的表演外界反應不俗，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夠氣唱兩個鐘頭，我想明年觀眾一定更踴躍，但我也只做十場。因為貴精不貴多，我認為十場最過癮。」

歇了一會兒又說：「這次演出的確給我極大的滿足感，我不否認我是電視捧出來的，但經過這次，觀眾應該知道我是實力派，我可以做很好的Show，而不是單靠形象。」

雖然是第一次，但張國榮說一點壓力也沒有。他說：「我唱了這麼多年，出台經驗不算少，總之盡量做到最好。我的宗旨是盡量不騷擾來看表演的嘉賓，因為人家買票來看我，未必有興趣上台，而且我喜歡一氣呵成，如果太多嘉賓，便會顯得鬆散。我想你大概也留心我的舞臺大部分時間都是離開觀眾席，因為我畢竟是第一次，不知道觀眾的反應到什麼程度，初試牛刀，要按步就班，不敢太放肆。」

給阿梅定心丸

「為什麼要邀請梅艷芳做每晚的嘉賓呢？」
 

「我跟她是好朋友，而她在不久的將來會有自己的演唱會，我覺得應該有個機會讓她看看觀眾的反應，對一個歌手來說，那是一顆定心丸。」
 

「是公司的意思？」我問。
 

他說：「不，是我的意思。」
 

「你不認為這樣會被她搶去不少鏡頭？」
 

「搶鏡頭是必然的，客串嘉賓永遠是一個『彩』，甄妮演唱會請羅文做嘉賓，觀眾的反應也是這麼熱烈。演唱會售票時，根本沒人知道梅艷芳做嘉賓，所以絕對是為看張國榮而來的。當我聽到觀眾給阿梅的喝彩聲，心裏就想：『阿梅，你掂了。』」
 

「平日跟你聊天你都不愛談陳百強，為什麼在台上卻要談他唱他的歌？」

張國榮正色道：「我想真的要澄清一下，因為人們向來愛拿他和我比，所以我才想到說那番話來玩玩，明白人都聽得出我在說笑，敏感的就以為我在挖苦丹尼，針對他，但我根本沒有這種意思。如果他作曲給我唱，我不知道有多開心。周日那天，他也來了，我唱他的歌唱到一半，他就上台跟我合唱，事前我是不知道他來的。」
 

「蔡楓華在《勁歌》頒獎禮說了些話，你後來有沒有看過錄映帶？」
 

「那有時間看？不過我也從朋友口中得悉這件事，別怪他，他是說話時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講過以後才知道撞板的那種人，從前我也是這樣，他其實純的很可愛，而且他也沒說錯呀，沒有一位歌星的光輝是永恆的。我的第一場演唱會他來看我，當我唱《愛不是遊戲》唱至一半，忽然聽到觀眾發出很多聲音，轉個頭就看見觀眾席有個男人拿看一枝花拼命揮動，原來是蔡楓華，他很開心的上台，還感動得哭了，他很有風度的唱了我的《戀愛交叉》。」
 

「你為什麼會唱蔡楓華的歌？」
 

「因為那是一首好歌，我覺得很適合我，如果讓我唱就好了。」

說到這裏，張國榮走出去拍攝保良局籌款演唱會的宣傳片。 

 

法意日購時裝

我看見劉培基在翻張國榮的服裝，便問他道：「這些就是你從巴黎替他買回來的衣服？」
 

劉培基說：「不止巴黎，還有義大利和日本，一個地方買不齊的，總之有殺錯沒放過。」
 

當張國榮再回來的時候，我問起他和女友楊小姐的感情，他只是簡單地答：「幾好呀。」
 

「什麼時候才帶她一同亮相？」
 

「嫁我的那天就會亮相了。」張國榮又說楊小姐看了他的兩場表演，一晚跟朋友看，一晚跟爸爸看。
 

演唱會後張國榮有十天假期，他會先到夏威夷，然後遊美國本土，到時候會順道探望返美繼續念書的楊小姐。
 

這天晚上，張國榮吃雞腿和粥做晚餐，一個朋友走過，看見他在吃粥，便很關心的問：「你不舒服？」張國榮反應強烈的說：「大吉利是。」
 

我聽着也就隨口問：「担不担心在演唱會期間患感冒？」
 

他差點沒把嘴裏的粥吐出來，忙道：「我的身體很好，千萬別跟我說這些，我不知道感冒是什麼東西。」別看張國榮外表新潮，在重要關頭，倒是有點迷信和禁忌的。

明報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