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視覺效果精采－－《人間道》的魔幻神采

文：石琪

《人間道》的劇情太神怪卡通化，節拍亦太急促，不過視聽上的電影效果十分優異，特別是視覺畫面充滿魔幻與奇美，成功揉合了新派和古典、實感與超現實，令人驚嘆。  

這種新古典奇幻浪漫世界，是香港電影科藝數十年來不斷努力的重大成果之一。《人間道》很明顯地繼承了六十年代李翰祥作品《倩女幽魂》和胡金銓作品《龍門客棧》所開創的道路，加上當年粵語神怪武俠片及日本鬥法特技片的影響，當然還經過七十年代楚原古龍片的洗禮。  

到了八十年代，徐克拍出《蝶變》和《蜀山》，程小東拍出《生死決》，把新派古典武俠再推進幾大步，然後他倆合作了新版本《倩女幽魂》，達到叫好叫座的新高峰。踏入九十年代的今年(九零年)，他倆與胡金銓合作《笑傲江湖》，程小東又拍了《秦俑》，還有這部再與徐克攜手的《人間道》，把奇幻古裝片的視覺天地更為多元化地擴展開來。  

《人間道》表現得最奪目的，並非古靈精怪的鬥法特技，而是服裝設計。中國雖然歷史悠久，但古裝民族服飾卻嚴重失傳，古裝片長期不能擺脫舞台劇戲服的誇張失真。李翰祥與胡金銓的重大貢獻之一，就是注重服裝的實感與美感，再經過古龍派武俠影視在服裝上的自由創新，終於在程小東電影中出色地結合了古典和新潮。

新《倩女幽魂》與《秦俑》的古裝服飾已經令人讚美，張叔平為《人間道》設計的服飾更為出色，這些設計充滿古意，同時自由發揮，加入了現代審美、出土文物和少數民族裝扮，給人的感覺是很浪漫和獨特(只有李子雄的「周身刀」造型太誇張兒戲)。  

程小東可以說是新古典派動感的鬼才導演，達到某種「美學」層次，而以「時裝展覽」式的出巡場面最具奇采與靈妙，也最具動中有靜的從容節奏。新《倩女幽魂》的城隍出巡是全片神來之筆，精采絕倫；《秦俑》的秦始皇巡行最具氣勢。《人間道》的幾場出巡戲都很獨特，尤以法仗劉洵出巡最為儀態萬千，排場鼎盛，而氣氛詭異。臨尾時王祖賢的出嫁行列，亦拍出色彩濃烈的神采。  

程小東以大型動作、快速武打聞名，其武打設計的想像力極高，不過他最優秀的其實是「慢動作」而非「快動作」，本片中段王祖賢著魔後緩緩飛升至半空，這映像拍出神聖而又魔幻的奇特感染力，令人難忘。  

至於正式武打戲，最傑出的是青年術士與魔僧隱身女弟子的決戰，他不斷向虛空之處出招，對手若隱若現，把空靈與實感交織，拍出了高難度的中國美學意象。

1990-07-15

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