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紅色戀人》——一次難忘的合作

 2007-04-01

張國榮已是第三次參與國內製作的電影了，這次拍《紅色戀人》還同時與內地和美國的演員一起合作，在他們的拍攝過程中有一些非常難忘的片段……

1997年11月，導演葉大鷹潛心籌劃兩年的《紅色戀人》在上海悄然開機。此片是由張國榮夥拍年青美國電視藝人泰德‧巴勃考克（Todd Babcock）及內地新晉女演員梅婷擔綱演出。當初葉大鷹到香港尋找演員，聯絡上褟嘉珍，對方一看劇本，便立即提出靳這個角色非張國榮莫屬，而張國榮看過《紅櫻桃》後很欣賞葉導演，覺得他的拍攝手法很有西片風格，加上《紅色戀人》劇本吸引，於是便欣然答允演出。

這部片的另一男角Todd Babcock是第一次接拍電影，當他知道自己被選中演出佩恩醫生一角時驚喜萬分，有點難以置信。拍攝這部中國電影，Todd需要在上海逗留三至四個月，第一次來到這個東方國家拍戲，自言感到相當刺激。由於張國榮要在香港完成賀歲片《九星報喜》才可歸隊，因此導演先跳拍Todd與梅婷的戲份。

與張國榮的初次會面

終於，張國榮比預定時間早到了一個月，於1998年1月5日晚上6時30分抵達上海。身穿綠色高領毛衣，黑色休閒外套，一派神清氣爽的張國榮甫出現機場，立即引起哄動，前往接機的葉大鷹和梅婷還未及上前，守候多時的榮迷已一擁而上將他包圍起來，她們一邊大喊「好靚仔」，一邊不停地獻花和拍照，張國榮的心情明顯不錯，一直以笑容回應熱情的影迷。

為了迎接張國榮，劇組當日沒有拍攝通告，Todd難得有一天的休息。當晚，導演安排了他和Leslie的第一次會面，就在導演的房間裡。   Todd一直很期待Leslie的到來，除了是希望見見拍檔外，Leslie提早到來意味著他可早點回家。Leslie的電影，他是看過一點，好像《霸王別姬》和《縱橫四海》等，當晚能真正見到這位香港大明星，他感到很興奮。

儼如英國紳士 

Todd應邀到達導演的房間，一進門，便看見Leslie很優雅的坐在沙發上，Todd戰戰兢兢面帶笑容的走上前與Leslie打招呼。他們彼此交換拍片經驗和討論對這部影片的看法，之後一起翻看早前拍下的片段，Todd一邊看一邊將自己的意見說出，好像一個小弟弟急不及待要讓大哥哥留下好印象般。而Leslie的一口標準英國口音英語給Todd留下了一個很好的印象，覺得他就像一個英國紳士，高貴，非常彬彬有禮。

由於Todd比Leslie早到兩個月，所以他大部份的戲份已完成，Leslie正式投入拍攝工作的頭幾天，主要是拍他和梅婷的戲份，正好給Todd喘息的機會，趁機休息一番。

與Leslie的對手戲 

幾天後，Todd終於與Leslie拍攝他們的第一場對手戲，那場戲是說秋秋帶了佩恩到他們的房子為靳診症，當佩恩撕開靳的衣服時，發現他有很多鎗傷。由於當日劇組只預備了一件衣服，經驗豐富的Leslie於是笑著對Todd說：「你最好做得準確一點！」。但當Todd抓住他的衣服時，Leslie似乎還不太放心，再問他：「等等，你之前有沒有撕過任何衣服？」Todd心想自己從未試過為鈕扣的事煩惱，通常回家都是把衣服隨便扯下。終於，Leslie捉著他的手，幫他放在鏡頭前適當的位置，然後說：「不用擔心，只管大力的撕扯便可。」在Leslie的協助下，Todd終於順利完成了這場戲，兩人的合作有了很好的開始，也展開了友誼的第一步。

第二天，拍攝場地是外灘某幢大樓。劇情講述靳與佩恩討論他的病情，當晚的台詞全是英文。手拿X光片的張國榮一臉嚴肅，喊「停」後他依然雙眉緊蹙聽導演葉大鷹說戲。好不容易才等到拍攝空檔，張國榮終於可以輕鬆一下，與梅婷聊起來，最惹笑的便是他開口便是「同志」二字，令梅婷感到十分好笑。   此時清潔工人已潔淨好地板，細心的張國榮不想破壞人家辛勞的成果，主動將雙腳放到拖把上擦淨。

接下來的幾天是在片廠內拍攝佩恩的家。靳告訴佩恩關於他妻子自殺的事以及他將進行的交易。之後有頗長的一段戲，都是集中在上海市郊一座三層高的樓房內拍攝(虹橋的沙遜別墅)，即是靳坐在大地圖上與佩恩見面的那地方。相對大部份的場景，那房子是漂亮和溫暖得多，所以大家心情也甚為愉快。某天，他們在等「埋位」時，大家坐在鋼琴前說笑，那鋼琴提醒了Leslie，原來他早預備了一份禮物送給Todd，是他演唱會的VCD。

精力旺盛的大頑童 

Leslie很懂得放鬆自己，在拍攝空檔時會跟大家開開玩笑，令所有人都輕鬆起來。Todd和Leslie也有說笑胡扯的時候，比如他們將《紅色戀人》的劇本改至「翻天覆地」，把佩恩和靳扯上關係，然後將秋秋拋諸腦後；或者模仿麥當娜，互相作樂一番。

不過最令Leslie啼笑皆非的是，當Todd告訴他最喜歡的一部吳宇森作品是《縱橫四海》時，竟不知這位好拍檔原來有參與演出，Leslie笑著抗議道：「我也有份演出呀！」，兩人隨即相對大笑起來。   Todd覺得Leslie玩耍時十足像一個精力旺盛的大頑童，與他最初在酒店房間裡認識的那個「英國紳士」Leslie，簡直是判若兩人。

由於大家經常鬧著玩，Todd便試過演一場與Leslie近距離互相對望的戲時，竟禁不住笑起來。Leslie感到奇怪，帶笑問他：「你在笑什麼？」Todd解釋說因為大家太熟了，一時控制不了笑起來。不過，這幕關於佩恩挑戰靳的戲，後來並沒有在電影中出現。

原來是「麥當勞」擁躉

在他們的相處中，Todd還發現Leslie一個小小的秘密，原來他是「麥當勞」的擁躉。他很不解的是，遠道來到中國拍戲，理所當然希望多了解此地的風土人情，品嘗地道美食，沒料到Leslie請他吃的不是小籠包而是「麥當勞」的漢堡包！（這位老外當然有所不知，Leslie的腸胃比較敏感，容易拉肚子，所以必須很小心挑選食物，他不會隨便光顧不熟悉的館子，「麥當勞」、「家鄉雞」這類外資經營的快餐店最令他吃得放心。）不過，Todd通常都是和工作人員一起吃飯，只是間中肚子餓，又未到吃飯的時候，Leslie才叫人到「麥當勞」買點東西給大家吃而已。

絕不破戒 堅拒再抽煙 

絕對專業的演員 

在Todd的眼中，Leslie是一位絕對專業的演員，鏡頭前，他完全知道要做什麼以及怎樣做才有最佳的表現。鏡頭後，Leslie就像大哥哥般照顧著其他人，活力充沛，又擅於製造氣氛，與他一起充滿樂趣。

Leslie也有問Todd有關他的電影和演出方面的看法，他很尊重對方的意見，Todd感到欣慰之餘，亦覺得大家都是為做好同一件事而共同努力，自言這種感覺十分美妙。

此外，因為Leslie是片場中唯一能同時說國粵語和英語的人，所以他可迅速地幫助大家溝通和解決問題。他更從香港帶來了一位攝影師，利用綵排的時候替他們拍宣傳照，這樣便不用收工後，拖著疲累的身軀，還要留下繼續拍照！

火燒大屋無Take Two

拍攝的工作繼續，主要集中在晚上，而大部分戲都是在片廠內或者在上海市中心拍攝。不過，有某幾場特定的戲則需要離開上海或到市郊較偏遠的地方取景。其中一場火燒大屋的戲便要到無鍚拍攝。劇情是說靳要逃亡，離開家門時，放火將自己的大屋燒毀。劇組在無鍚郊區找到一幢古老大屋，非常配合戲中所需，因為那大屋是荒廢了的，所以拍攝時真的可以一把火將它燒掉。

這場戲，屋是真的，火也是真的，哥哥親自演出，還親自點火。他要從著了火的大屋裡走出來，之後導演還需再拍一個遠鏡頭，要看到燒至火光熊熊的大屋在靳的背後。

正式拍攝時，大家才發現要有熊熊烈火的效果，光點火是不行的，一定要用火水或電油燃點，火勢才會夠猛烈。此時導演即場做了個決定，就是潑火水再點火。不過，這一決定倒令張國榮擔心起來，他對拍攝「火燒」戲是有戒心的，因為這類戲最易生意外。而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這間大屋只有一條窄窄的小路通往大路，因為路太窄，救火車不能駛進火場撲火，同時萬一火勢過猛衝向他時，亦只能靠這條小路逃生，若走避不及便不堪設想了。張國榮雖然十分害怕，但戲還是要拍，而且更是「無Take Two」，必定要一take完成。張國榮很小心的視察環境，做足防禦措施後，便「拍心口上」。這場戲終於有驚無險順利完成了。事後他猶有餘悸的說：「好驚呀！簡直是冒著生命危險的啊！」

零下五度的刑場鎗決 

上述「火燒」戲令張國榮虛驚一場，而另一場「刑場」戲，則需要在零下五度氣溫及十分惡劣的環境下演出，令他倍感辛苦。

拍攝地點是位於郊區的江灣機場，那是一棄置了的前軍用機場。當天正值「大寒」，天氣非常寒冷，拍攝時張國榮只能穿著一件薄薄的囚衣站立在空曠的地方，簡直寒風刺骨。他的助手英姐經驗老到，因為來之前已知道會有「濕身戲」，於是她專程到花園街買了一件潛水衣給哥哥「打底」。可是當日那囚衣的第一顆鈕扣須打開，必會令潛水衣露了出來，所以最後唯有用保鮮紙包裹身體至胸膛下保暖，聊勝於無。

那場戲，靳拖著冰冷沉重的腳鐐，一步步走向刑椅，他坐下來，凝視著前方，漸漸地，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慘淡的笑容，這時候，一直陰沉的天空竟有了些亮色，太陽從雲層中露出了臉，接著鎗聲響起，瞬間的爆發力不僅令張國榮感到興奮，連周圍觀看拍攝的工作人員和記者都鼓起了掌，因為演得實在太好了。

當天的拍攝時間頗長，因為靳英勇就義後，身上的鐵鏈要像鷹一般飛開，為了拍到一個完美的鏡頭，導演拍了很多次，由早上拍到夜晚。最初張國榮還能與臨時演員說笑，叫他們開鎗時要對準一點，一定要射中他，後來感到愈來愈冷，他的話也明顯減少了，每拍完一個鏡頭，英姐便立即替他穿上羽絨褸。好不容易這場戲拍完了，張國榮正要離去之際，發現穿來的皮鞋不翼而飛，但他已不想久留，索性穿著那雙破鞋衝上車，絕塵而去。

拍檔的照顧銘記於心 

這兩場戲要算是《紅色戀人》最令張國榮難忘的戲，其實之前有一場靳和皓明在雨中對決的戲，也是拍得相當辛苦。當日同樣非常寒冷，他和Todd每拍一次都要被幾加侖的冷水淋在頭上。雖然拍完一次都可回到室內休息，但房間沒有暖爐，他們只能衣衫盡濕瑟縮地坐著。助手英姐給Leslie穿上潛水衣「打底」，但Todd什麼也沒預備，幸好Leslie十分照顧他，叫英姐用保鮮紙裹著他，不讓冷水接觸到身體，免得冷病，他也叫英姐不斷替大家奉上熱茶……他們就這樣顫抖著身體熬過了幾小時。

一個老外遠道來到上海拍戲，人生路不熟，有幸遇上像Leslie這麼友善細心的拍檔，對他照顧有加。怪不得與Leslie見面的第一晚開始，Todd已預感到以後的日子將會很不同。由開始的拘謹，到後來的熟絡，他甚至與Leslie的助手和經理人都成為朋友，她們照顧Leslie之餘也照顧他。他覺得Leslie身邊的人都非常友善，就像家人一般。

另一次，他們拍了一整天戲，非常疲倦，但導演仍想Todd出市區再補拍一些戲，因為實在是太累了，他懇求導演放過他，不過最後還是屈服了，導演輕拍他的背，說了聲謝謝。半小時後，導演卻跟他說：「沒關係了。」後來他才知道Leslie曾對導演說不要令他太緊張，逼得他太緊。Todd說：「Leslie的確幫了我許多許多。」他對Leslie的關照一直銘記於心。

電影終於煞科了。在「煞科宴」中，Leslie剃掉了鬍子，換上一身清爽的服裝，立即讓他年輕了十年。當晚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都盡情地狂歡暢飲，將幾個月的拍攝辛勞，通通在這夜裡釋放，大家吃個不停，亦笑個不停，又唱卡拉OK又拍照，每個人都打算不醉無歸！

張國榮的電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