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夜半歌聲》瑕疵太多

文：徐寬

這是齣誠意之作，可惜重點位置似乎放錯了，若把韋青與杜雲嫣的關係更實在化，讓他愛上了她，便可在對比她與宋丹平之間的愛來得更濃烈澎湃。

或許我真的情有獨鍾，今時今日還念念不忘看于仁泰導演的《白髮魔女傳》時候的驚喜，只可惜他的新作《夜半歌聲》卻帶來惋惜。其實問題的癥結是導演儼然特別擅長拍攝激情澎湃、充滿動感的場面，但於處理較靜態的浪漫或言情場面則顯然有綆短汲深的情況出現。

《夜半歌聲》開場倒敘宋丹平與杜雲嫣那段所謂刻骨銘心的生死相許，是這部電影的主力之一，但於此同時卻其實是全片的敗筆所在，全面破壞了整部作品的可觀性。電影為了標榜張國榮的復出，讓他在台上穿起羅密歐的戲服唱完又唱，只可惜台上的佈景設計奇劣，歌曲及配樂皆毫無特別可言，舞台設計更加乏善足陳，鏡頭的走動也太多。張國榮的戲中戲造形並不討好，演技也流於片面；觀眾見他一邊唱，一邊熱淚盈眶，但卻無法被他的表演所感染，因此杜雲嫣在包廂內感動到百感交集，便有點兒莫名其妙。總而言之，電影頭三分一那些舞台劇的場面因拍得及演得差勁而予人太過冗長的反效果，活像品味俗套的MTV，也叫人不禁想起蕭芳芳青春玉女時代的歌舞粵語長片。

事實上，就算在舞台之下，張國榮演繹的宋丹平根本也不討好。觀眾但見他趾高氣揚、輕挑自負，但卻又嚴重缺乏一點豪氣，只不過是一個沉迷在自己的外貌及名氣之上的戲子罷了，壓根兒便沒有做英雄的條件可言。其實張國榮與吳倩蓮都是好戲之人，但在導演失準的指導下，卻無法令人在電影的前半部投入劇中人海誓山盟的情義之中，因為他倆演情侶確像電影的其中一張海報一樣，簡直格格不入，叫人看得辛苦。

幸好火燒劇院後，導演的手法有愈來愈好的趨勢。他選用較清淡的顏色來突出兩個年代的分別，效果不錯。而且破爛劇院的設計反而較浮華的舞台更加別出心裁，電影的情懷及氣氛也開始愈來愈濃烈及澎湃起來。最重要的，還是黃磊飾演的韋青非常討好，而且演起來充滿說服力，為整部作品注入一點純真。至於瘋了後的杜雲嫣，吳倩蓮很明顯掌握得更佳，成功地散發痴戀的魅力。張國榮演毀容後的宋丹平較青靚白淨時的他出色得多一一冷傲的臉色配上深情的目光，再加上在黑暗中閃耀的滴滴淚光，演活了飽受創傷但仍然性情乖張的男主角。

雖然《夜半歌聲》到了中段後不但導演、演員都有所進步，但劇本卻依然寫得很差。例如韋青與藍蝶之間的關係便著墨太少，交代得太含糊，所以後來編劇企圖把他倆與宋丹平及杜雲嫣作平衡對比便來得過份牽強，而韋青因目睹及體驗丹平及雲嫣的苦戀，因此體諒藍蝶，並與她和好如初一節也完全缺乏任何說服力。結局突然無緣無故安排雲嫣被子彈所傷，雙目失明，順理成章看不見丹平的醜怪面容，更加突兀造作，而且無中生有，惹人討厭。至於壞人有報應，被繩之於法，而一雙有情人結果還是能夠終成眷屬，「一輩子」永不分離，也可謂是老套結局的表表者了。

其實這部電影的重心不應放在宋丹平身上，反而應該把韋青提升為男主角。劇本應該更加深入探討韋青如何由模仿宋丹平而不知不覺掉到後者的陷阱，逐漸變成他的傀儡；如何由宋丹平的傀儡，逐漸變成宋丹平本人。劇本應該加強他與杜雲嫣的關係，最好讓他真的愛上她，由演戲蛻變為幾乎萬劫不復的痴戀，宋與杜的愛情悲劇固然重要，但重心還是應該環繞韋青發生。他倆的回憶片段最好盡量減少，其生死戀應該藉著韋青與他倆的接觸而慢慢揭示出來。另一方面，宋丹平的自戀狂有濃厚Oscar Wilde人物的影子，他因害怕自己容貌醜陋而寧願杜雲嫣為他癲狂十載也不願相認，自私的程度難以形容，可惜這部電影只不過輕輕帶過。其實劇本可以把這一點更加發揮，叫全片的人物塑造得更加有趣。

1995-08-00

電影雙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