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

THE DAYS OF BEING WILD 菲律賓外景八日


 

 1990-12-20

 

萬眾期待的《阿飛正傳》似乎是世紀大事,為了這點熱鬧,我們記錄它。

 

《The Days of Being Wild》——瘋狂的日子,是《阿飛正傳》在菲律賓拍攝一星期的真實寫照,由於上映期限逼在眉睫,大隊在舵手王家衛的領導下,晨昏顛倒的趕緊拍攝,徹夜不眠。

 

「目睹一件歷史大事的發生,遠比睡覺更為重要。」一位工作人員告訴我。有人說:「電影人過的是非人生活」,我說「飛人?」,怪不得叫《阿飛正傳》。

 

    王家衛解釋:《阿飛正傳》拖了這麼長時間,最大問題是搵景,因為沒有自己的片場可以搭景,所以盡量搵最接近的,然後再改裝,但搵一個景要花很多時間。最初,大家比較樂觀,真正實行才知原來十分困難。「影片初期拍攝進度緩慢,基本上,這是我拍戲的習慣,最初是嘗試階段,所以,NG最多亦在戲開拍之初。因為我一定要tune到演員同我一條路去,所以十分花時間。由於外界十分注意《阿飛正傳》,所以聲氣傳出去,令到事件變得好似十分嚴重,其實實際情況並非如想像般差。這部《阿飛正傳》與占士‧甸的《阿飛正傳》完全無關。但因為一提起占士‧甸的《阿飛正傳》都會想到五、六十年代,與本片年代吻合,便起用它,純粹順口!它的靈感來自我對六十年代香港的一種特殊感覺。

 

故事講人與人的關係,包括母子、男、女朋友,時空交錯十分厲害。從前我可以輕鬆拍戲,拍完之後,才會有noise(聲氣);但外界因為《旺角卡門》開始注意我,令到現在拍的過程已經惹起眾多注意,聲氣多多,這聲氣影響所有人的心情,不知道是好事抑或壞事。我沒有想過是否要拍一部art film。只因為小時候看到一部好片會十分開心,這些快樂完全是別人給與的,到我做導演,我亦希望俾到觀眾這種感覺。拍每一部戲的期望都是一樣,希望會好,沒有白花時問,我沒有想過要揭開歷史性的一頁。我完成無線第一期編導訓練班,實習半年就出外拍片,效力過不同公司,至今已經九年。小時候最大樂趣是看電影,小時候不斷吸收至一段時間後,就想到去拍戲,這是很自然的事……所有過去的經歷累積成今日的experience,接觸不同的人,了解更多,拍的電影亦更準確,鹹苦個個都要受,樂觀點看,這幾年的經歷對我是有益的。」

 

 

Day 1(十一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飛機升上千呎高空後,人有一種不實在的感覺;而馬尼拉的空氣比香港鬱結,使人很容易疲倦。老闆鄧光榮亦暫時拋下其他事務隨大隊出發,替《阿飛正傳》做鋪路工作,鄧光榮對《阿飛正傳》已經超越了一般的金錢上的支持,王家衛認為鄧光榮今次加入了一份對《阿飛正傳》的感情,不純賺錢,更多的是為了拍一部好片,用王家衛的說話,「一定要給他credit」。

   

 

 

Day 2(十一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Calamba火車站聚集了幾百人,連慣常早睡的小孩都蹦蹦跳的走到街上,難道是舉行嘉年華會?非也!他們這麼雀躍是因為大隊來到當地拍攝,發電機把平日漆黑的街道都照亮了,為當地居民增添了夜生活。昏黃街燈的映照下,加上道具阿來不斷放煙霧,使困在車廂中的大伙兒彷彿進入了如夢似煙的虛幻世界。導演在指導劉德華和Leslie在車廂中演對手戲,由於火車在不斷前進,車廂裡得顛簸不定,苦了攝影師杜可風和他的攝影助手整晚蹲在車廂中工作。   

 

 

Day 3(十一月三十日 星期五) 

 

馬尼拉市中心的平民市場,車水馬龍,好不熱鬧,Tutuban火車站雖然位於市場正中 

跡罕至,彷彿成了強烈的對此,只見疏落攜帶行李的人群步入。建於一八三二年的Tutuban火車站,在其他陸路交通未發達的時候,曾經風光好一段日子,但今非昔此,汽車逐漸取締了火車的地位,Tutuban亦曰益荒廢,明年一月便正式榮休(淘汰!),政府將會把它改建成一座博物館,《阿飛正傳》選擇這個時候前來拍攝,可說是對Tutuban瞻仰了遺容,作出最後致敬。  

 

美指張叔平認為菲律賓工人在火車外殼髹漆的效果不甚理想,要他們重刷一遍,王家衛則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捕捉靈感,這是他的工作習慣,在未正式開機之前,甚至正式拍攝之時,劇本依然可以修改,只要他認為有更好的意念。

 

「我每一次都會問自己,覺得怎樣,所以你會見到我在最後一分鐘仍然作出調度,因為我要確定自己已經盡了全力,將來絕對不可以有regret」王家衛吐出一口煙後說。晚上九時左右,大隊又馬不停蹄的從Tutuban 趕到馬尼拉的唐人街開工,已是連續第三組戲了,我亦不禁有點睏。天曉得菲律賓人為什麼總喜歡在街頭撒尿,一下車,一股臭味已撲鼻而來,環境相當惡劣。

 

聽說看戲是菲律賓最便宜的消閒娛樂,菲律賓人亦因此養成喜歡看戲的習慣,戲院林立;他們對拍電影亦有濃厚興趣,攝影隊每到一個地方,總有數以百計的人群圍觀,有些小童更爬上十多呎高的貨車上,儼然以超等觀眾自居,幸好當地工作人員能夠把場面「鎮壓」,否則不單收音不成,要正式拍攝就更加是妄想了。

 

    在一幢十九世紀的古舊建築前面,華仔跟落魄潦倒的Leslie重逢,原擬車伕駕馬車經過,但畜牲不聽話,NG三次都不動,引起全場哄然大笑,最後要由副導演以鏡頭遷就,把馬拉出。側聞跟Leslie演對手戲的那位女演員名字叫做Angela Pazlo,是當地的美艷女星,曾經是某一期《新聞週刊》的雜誌封面女郎。Angela把妓女的一舉手一投足,演得栩栩如生,令在場懨懨欲睡的工作人員和我看得如痴如醉,頓時睡意全消。

 

 

Day 4(十二月一日 星期六) 

 

拖著疲憊身軀,拉開窗簾,發現天色陰暗,更下著濛濛細雨,心想情況不妙,到Tutuban火車站,發現下雨真的影響了拍攝進度,一整天才拍了一組華仔與Leslie進入火車站的鏡頭,大隊便得收工。

  

 

Day 5(十二月二日 星期日)

 

「張國榮在菲律賓因為買假護照一事與賓佬發生齟齬,雙方在餐廳大打出手,劉德華見形勢不對,亦隨張國榮從窗口飛奔逃走。」工作人員在向我解釋今日的戲。Tutuban火車站的二樓有一間荒廢了的餐廳,大隊就在這裏拍攝賓佬與華仔、Leslie打架的場面。因為日久失修,所以總是一步一驚心。

 

由於影片的colour tone是green greyish,所以在那裏看見的枱布、窗簾都是綠色為主,張叔平為了效果逼真,更命工人在牆壁髹上木紋,態度一絲不苟。由於華仔有較多拍動作片的經驗,所以我見他跟Leslie比手劃腳的提供了一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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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6(十二月三日 星期一)

 

副導演阿Joe興高采烈的告訴我,向菲律賓有關方面襄借直升機拍攝張國榮跳橋自殺一幕,已經洽談成功。他正殷切期待明天的來臨。

 

阿Joe來到菲律賓,一直沒有睡覺,眼皮重甸甸的,我問他連夜不睡不怕傷害身體嗎?他語重深詳的對我說:「目睹一件歷史大事發生,遠比睡覺為重要。」一位燈光師因懷疑吃了不潔食物,加上連日來的疲勞轟炸,終於不支,要回酒店休息,希望他早日康復。

 

 

Day 7(十二月四日 星期二) 

 

Leslie跳橋自殺一幕重頭戲,在Balicbic Bridge正式上演。Joe原擬一架直升機俯衝下橋,作為張國榮自殺的P.O.V.(主觀鏡),但人算不如天算,一方面菲律賓方面提供器材差勁,另一方面Balicbic Bridge橋面與橋底距離大窄,兩旁密樹又造成拍攝障礙,加上氣流影響,增加了拍攝危險程度。在直升機師極不願意的情況下,一共拍了八次,Joe說是冒生命危險去拍的。

  

 

Day 8(十二月五日 星期三)

 

滿懷希望的Leslie從馬尼拉駕車到ViIIa Escudero找尋生母,可是得到的答覆是無情的

       'Go away’,天色的一片灰暗,剌骨的寒風正好映襯了Leslie當下落漠凄苦的心情。連日來,大隊拍攝的地點總是菲律賓的窮街陋巷,如火車站、唐人街;跟眼前ViIIa Escudero是天壤之別。引入小築先是兩旁的椰林大道,繼而是人工雕飾得十分精緻的園林花圃,極目遠望是一片米田椰林,物產出奇富饒,令人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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