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倩女幽魂》（上）―― 幽艷奔放 映像出眾

文：石琪

《聊齋誌異》中的聶小倩故事，二十多年前（八零年）被李翰祥拍成《倩女幽魂》，由樂蒂和趙雷主演，以古雅神秘、清幽冶豔見勝。現在監製徐克與導演程小東把它重拍，仍以古秘幽豔為基礎，但賦以全新的感覺、意象和節奏，大量加強了動感、武打、鬼馬與特技鬥法。此片的動與怪，跟舊片的靜與純大異其趣，可見二十多年來香港片的風貌是脫胎換骨地大有不同了。  

新的《倩女幽魂》並非妥善完整的佳篇，但充滿突破傳統、大膽創新的異彩。拍過《蝶變》與《蜀山》的徐克，與拍過《生死決》和《奇緣》的程小東，都是在奇幻浪漫領域上力謀古為今用、洋為中用的同道中人，今次一製一導，做到佳句紛陳、映像瑰麗、自由奔放，成為近年想像力特奇、電影感特強的港片之一。  

故事發生於荒郊破寺中，王祖賢飾演的美豔女鬼被樹妖挾持，迫她勾引過路男人，供牠吸吮。窮書生張國榮純良戇直，對她鍾情兼盡義，使她不忍傷害。後來他倆與神劍道士午馬一起對抗樹妖與狂魔，並且使到這豔鬼能夠移葬故鄉，投胎轉世。  

這橋段大綱很簡單，不過本片改編得比原著與舊片豐富生動了很多。那書生再非舊式例牌的翩翩俗世佳公子，而是貧窮寒酸的撞板小子；豔鬼亦非柔弱端雅，變得神出鬼沒，漫天飛舞，還在幽怨中散發著俏皮與性感，相當迷人。道士的狂誕自嘲、樹妖的陰陽怪氣，都各有淋漓的奇趣。

全片在視覺與音樂上瀰漫著幽異的情調，美術設計與特技效果都很出色。在特技方面，成群乾屍便相當恐怖而趣怪，樹妖伸出巨型舌頭捲地而來，則像異形怪獸那麼咄咄迫人，十分驚險。壓軸戲是像《鬼驅人》那樣闖入陰間，抗魔救美，本片把這異世之所拍得極端離奇詭秘，又能充滿東方色彩，效果十分強烈。  

作為古裝奇幻片，《倩女幽魂》滿佈眩目而浪漫的映像、驚險而風趣的細節，像雨亭的斬殺、樹林的飛遁、畫中的美人、水閣的幽會、破廟的迷離、野店的奇遇、香閨浴盆的躲藏，以及多場劇烈的比武鬥法，都各有突出的情趣。還有道士狂歌、公堂胡鬧，俱增添了詼諧。凡此種種無疑有點誇張和雜亂，幸而全片能夠歸結於俠義與純情，最後的結局頗為淒美。  

此片佳句很多，令人目不暇給，但並非真正滿意的佳篇。主要的問題是過份強調動感與怪誕，不斷施展幽異、諧笑和特技鬥法來謀取嘩眾的效果，於是有動無靜，反而不能把氣氛與戲味凝聚下來。觀眾就像連續觀看個多小時的廣告片與音樂錄像片似的，只覺急急促促，眼花繚亂地「睇表演」，而不能全神貫注地「睇戲」。

1987-07-21

明報,明報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