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

自從霸王別姬奪得金球獎

《霸王別姬》雖然在香港落畫已久，卻馬不停蹄地馳騁國際影壇，獲無數獎項。  

先得康城的金棕櫚獎，打響頭炮，繼而獲法國凱撒最佳華語片、全美影評人最佳華語片。最近老闆徐楓離港十天，特地到嚴寒的紐約去領取紐約影評人獎及洛杉磯影評人獎，更在比華利山希爾頓酒店領取國際影壇一個崇高榮譽——金球獎的最佳外語片獎，這是第一部中國電影獲此殊榮。  

老闆徐楓、男主角張國榮及作者李碧華都深信《霸王別姬》會提名今屆奧斯卡金像獎——二月九日便有分曉。

徐楓 

全世界片商捧著鈔票搶她的片花

抱著金球獎回港後，徐楓由凌晨十二時一直昏睡至翌日下午六時，足足睡了十八個小時。

「我先生七時請人家來吃晚飯，還以為我醒不了來。」徐楓笑呵呵的說。  

見慣大場面的她，在金球獎頒獎禮上仍十分緊張。「因為事前不知道會不會獲獎，好刺激，司儀宣佈《霸王別姬》得獎時，實在好唔相信，我與陳凱歌走上台，整個人在發抖，好驚。」 

驚喜交集之下，她還能得體的致詞，她先用英語說：「我是中國人，國語是我的母語，我會用國語致詞，待會兒陳凱歌導演會作翻譯。」

然後她用國語說：「感謝評審委員會，這個獎給我很大鼓勵，中國電影第一次獲得這個殊榮，我希望全世界的中國人與我一起分享這份光榮，在此很多謝陳凱歌導演。」

她坦言：「我以為另一部電影《藍色》會得獎的，所以分外的意外。」

意外+緊張+刺激+紐約百多年來最大的風雪，令徐楓累得透頂，回來後要蒙頭昏睡。問她：「有沒有覺得自己好叻？」她開懷大笑：「呵呵，無，未有時間想這個問題，可能遲些待一切靜下來後，會想想這個問題。」  

丈夫湯君年這回覺得太太好叻。「他好開心，讚我好叻，說這實在是太困難的事，竟也給我做到了。」兩個兒子也在長途電話中恭喜她。「他們兩個從不對我說恭喜的，嚇了我一跳，他們在新聞報告上看到消息，知道這是一個大獎，所以我打電話回來報喜時，他們第一時間恭喜我。」為方便與外間通訊，徐楓特在當地租用了一個手提電話。  

分析是次得獎原因，她說：「有好精采的古仔、好好的導演，演得好的演員，一環扣一環的，缺一不可。」

「投資在《霸》片的三千萬，回報率如何？」

「一定有錢賺，至於賺幾多則未知道。賣外埠，是先收了一個底數，然後再分賬。美國上了畫十幾個星期，反應很好，今年五月份才落畫；法國已有五十幾萬人次看過，亦在今年五、六月落畫，台灣收了一億幾台幣；在美國已打破了外語片的片房紀錄。五、六月落畫後，還要給他們三個月時間計數，約九、十月便知道賺多少了。」

今次獲獎奠定了徐楓出品在國際上的地位，全世界片商正捧著錢來搶住要買今年五月才開拍的《花影》，她暫時婉拒了：「五月份才開鏡，現在收訂金，壓力太大了，我自己覺得好無安全感，凡事都有萬一，如果有甚麼變化，那就壓力太大了，又不等著那些錢開飯，所以我跟他們說，等戲開了鏡才說吧。」  

徐楓甚有眼光，在《霸》片拍了一個月後，她赴京看了幾個張國榮的鏡頭，馬上跟他簽定五部戲的合約，據知當時張國榮的片酬是二百五十萬，現在已暴漲至一千萬，如照舊價拍，張國榮豈不好蝕底？

「大家都是尊重合約的人，合約上總要有個數字，但會好識做，例如分bonus給他，總之會令他滿意。」徐楓曾是紅極一時的明星，自會體貼明星的需要。  

《霸》片得以拍成電影，帶來各項殊榮，陳自強居功不少。

「陳自強推薦說有一本咁嘅書，是個好劇本，叫我把它拍成電影。我問他點解你唔拍，他說他們公司不會拍的，我便說好，大家唔做我一個人做，我去買了這本書回來，一口氣一晚睇完，發覺是很好的影片題材，便決定開拍了。」

她付給李碧華的版權費算不算昂貴。

「在那時候來說，不算平。」「試猜《霸》片會提名奧斯卡金像獎嗎？」「得了金球獎，提名奧斯卡的機會好大，我很有信心。」她嚴肅的說。屆時中國電影真的在國際上吐氣揚眉了。

張國榮

國際級電影公司來了兩個Offers

「好大機會。」張國榮很有信心《霸王別姬》會提名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  

若真獲提名，張國榮聲言會親身赴會。  

接拍此片時，他從沒想過該片會如斯威風，屢奪國際獎項，「我只用心做好自己本份。」  

自從豹隱歌壇，專心電影後，張國榮謝絕專訪，今次肯接受訪問，很例外。提到影片的成功，他說：「歸功陳凱歌，歸功徐楓，歸功李碧華。」  

「你自己呢？」

「我不敢邀功。」我行我素的張國榮正經起來。

「影片的成功是因為天時——從前想拍，拍不到，現在才拍到；地利——如果在香港搭景拍會失真，大陸開放了，我們可以實景拍攝，增加真實感；人和——最後我們這班人終於能走在一起。」

「初接該片時，我以為可以像《胭脂扣》般演繹，在台上是女人，在台下則是公子哥兒，後來才發覺好唔同，於是由頭構思過。」他說。 

據徐楓和李碧華說：「拍攝該片一波三折，其中男主角是最大問題。」

「因為那時我在加拿大，一切文件往來都要靠傳真機或電話，徐楓傳真給我的合約我不滿意，我傳真給她的她也不接受，後來尊龍自己來爭取，我認為那是件好事。其實很多細節如當面傾就會很易解決。陳凱歌又一直屬意於我，最後我便拍了。」張國榮將箇中原因道來。  

冥冥中註定張國榮要拍此片，因為十年前李碧華在港台任編劇時，已有《霸王別姬》的劇本，本擬由他演，他卻因為當時是偶像派歌手而推辭：「當時我好想演，但因為題材太敏感，對形象有影響，所以沒接。」

結果十年後還是由他來演。  

《霸王別姬》帶來的國際聲譽，固然令張國榮欣喜，他最感到光榮的是：「凱歌告訴我，電影在北京和上海放映後，我得到好高的評價，我好開心，他說我可以在內地影圈呼風喚雨，好多人會支持我。」  

「一直以來內地人都覺得香港歌星及明星好商業，得到他們的好評實在不易。」笑容沒離開過張國榮的臉。

「會進軍國際影壇嗎？」「我不刻意追求，但近日有兩個offers，都屬國際級的電影公司，選角都是A級的，我正在考慮中。」

張國榮退出歌壇，至今很多人仍覺是樂壇一項損失，尤其當初他決定移民加國不再涉足娛樂圈就更叫人婉惜。  

那年夏天，在溫哥華遇上他，他說：「我沒後悔退出歌壇，卻覺得現在退休實在是太年輕了一點。」

未幾他便回來拍攝該片。

「我覺得選擇回港拍戲是十分對的。」

一月廿八日，出席《霸王別姬》慶功宴後，他便會返回加國渡假充電。如陳可辛的戲開拍，他便四月返港投入拍攝，否則便要五月，待《花影》開拍才返港。

「會不會加片酬？」外埠市場叫座力加強，是加片酬的籌碼。

「無必要。」他一再強調，「無必要。劇本好，有message的便拍。」

九四年他會減產，「拍二至三部。我不想再拍賀歲片，太商業了。」

那麼今年《大富之家》豈不成了張國榮最後一部賀歲片？

李碧華

繼續要求尊重她的私隱

李碧華沒去領過《霸王別姬》任何一個獎項，「很怕那麼奔波，又不喜歡去多人的場合，怕影相也怕做訪問。」她說。

她抱有信心該片會提名奧斯卡金像獎，因為「套戲夠好啩」。

如獲提名，她仍不會去攞獎。

對於《霸》片得了甚麼獎，她只知道：「得了康城金棕櫚和金球，還有其他很多的，我也不清楚，最好去問問負責發行的舒琪了。」  

跟張國榮口徑一樣，她認為得獎是基於天時、地利、人和，她補充：「集體的運勢很好，努力加上好運，氣勢如虹。」

「有想過這個故事會帶來這麼多獎項嗎？」  

「無，所以好意外，好開心。」  

提到籌拍的過程，她說：「好多波折，作為當事人覺得好痛苦，平安夜的晚上，跟朋友一起慶祝，突然接到電話說尊龍不演了，張國榮不肯執二攤，無男主角，很無助，也沒辦法，飲埋杯酒先。」

「不忿氣成為原動力，很努力的去搵男主角。寫小說時，一直以張國榮的形象來寫的。其實八一年我在港台時有部電視劇名《霸王別姬》曾找過張國榮演的，他看過劇本，好鍾意，但因為他當時是偶像歌手，不能接，便告吹了。」兜兜轉轉十年，張國榮還是當上了《霸》片主角。是緣份。」  

將版權賣給徐楓，因為「跟她傾談，覺得她沒有富大氣，無架子，好多講，即係健談，好爽快。」  

至於版權賣若干，她說：「我是賣斷的，說明給她拍一次電影，數目在當時來說，好滿意。」

李碧華出了名緊張自己的baby，拍攝期間必定參與幕後工作，她透露：「做些前期工作，如雜務呀，跑腿呀。自己上去北京好多次，希望將事情做好，豬朋狗友我都勞動了，香港六大美指都幫上忙。」

印象最深刻是替鞏俐來香港買布做戲服，其中一場戲是她穿著綢緞舞劍，我便去國貨公司找灰色有暗劍花的綢緞，找了很久才找到。另外她佩戴的飾物如玉簪、玉鐲、戒指都要替她張羅。」

向來低調的李碧華，原來已簽了美國一家名為William Morris的經理人公司，代理世界版權問題。  

她淡然的說：「我覺得條路係咁順住行，無乜特別。」  

要求地拍照，她說：「尊重一下我的私隱吧。我一開始就不拍照，之後做起來比較方便。」

星期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