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張之亮與張國榮的「創意聯盟」

當年在電影金像獎頒獎禮上，大家都熱情高漲地說香港電影需要新支柱和鼓勵，但他們對「創意聯盟」的創業作《流星語》卻不聞不問、對哥哥的身體力行更隻字不提。

TVB藝員訓練班出身的張之亮，自言因為性格所致，不敢和偶像級的大牌明星合作，很怕和他們溝通，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因此，張之亮把工作和交朋友分得相當清楚，他合作過的人很多，但都只限於發生一次導演和演員的關係，很少有繼續牽扯的。偶爾看到合作者得獎的喜訊，他也只是發個電郵恭賀而已。   不過，說到其中一個合作者，張之亮導演還是很動容，那就是張國榮。兩人的淵源始於1984年，當年他在新藝城任職製片，哥哥為《聖誕快樂》一片客串了三天戲。張之亮特別記得需要為他在戲中物色一部車，那是一部很特別的小型jazz，當車行知道是借給哥哥在戲中用的，便立即答應贊助。此外，他還需負責發通告給演員，但與哥哥的聯絡大都經施南生，所以兩人不算真正認識。

自1995年開始，港產片市道受到盜版的衝擊，加上1997年的亞洲金融風暴，票房跌至谷底。一群有心的導演聯合組成「創意聯盟」，打算各自集資及找演員拍一部優質電影，希望藉此振興市場。還記得哥哥在1999年香港大學一專題研討會上也曾提及當時很多同業沒有工作，要轉行當的士司機或泥水工人，香港電影有瀕臨滅亡之勢。他認為除了歸咎盜版猖獗外，一些電影人缺乏製作誠意，令觀眾對港產片漸漸失去信心，也是導致市道低迷的原因之一。

「我記得最初是岑建勳提出的，因他最搞事（笑）。後來我們一組導演包括張同祖、羅啟銳、爾冬陞等一起參與討論，都覺得他的提議十分好。概念其實來自American Pay House，他的想法就是，如果主要人員包括演員肯降低酬金，沖印費可以遲些繳付，那麼大約只需要過往的百份之四十的投資金額便可製作一部電影，減收片酬的演員可日後分紅或成為股東，這樣便可以較低的成本製作更多電影，同時亦可分擔投資者的風險。」

「我們召集了20位一線導演包括王家衛、許鞍華、張艾嘉、關錦鵬等，希望以知名導演扯頭纜起推動作用，每人拍攝一部不同題材的電影，同時以『創意聯盟』這個概念吸引各地片商先付訂金買片。這計劃預算分4個階段進行，每一階段有5位導演參與。我有幸成為第一階段的導演，接著便是爾冬陞和張同祖。」張之亮很詳細的解釋「創意聯盟」成立的始末及整個計劃的構思。   他強調，有一點很重要，就是片商買片不是看導演或電影題材，而是看演員，因為沒演員他們是定不到價錢的。所以「創意聯盟」的推行最需要是得到演員的支持。   張之亮就憑著一腔熱誠，成為「創意聯盟」的開路先鋒。他決定重拍差利的喜劇 "The Kid"，接著接洽演員，幸運地得到哥哥的支持，以一元片酬接演了這部片，但整個過程中他也遭遇不少挫折。

「幕前幕後都有人私下討論，電影版權該屬誰呢？他們大都很現實的看這件事，先從負面出發。甚至有演員說：唔好搵我笨啦！傳到哥哥耳中，他也不敢告訴我。但我當時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把它做好，因為會有19位導演跟著接棒。」

《流星語》由籌備至上映經歷一年多時間，票房不太理想。這是「創意聯盟」的創業作，亦是至今唯一的作品。是不是因為《流星語》票房失敗，令到其他導演卻步呢？

「我不認為《流星語》的票房會影響到『創意聯盟』的想法，也不覺得其餘19位導演有那麼長遠的考慮，因為大家是一同起步的，為什麼要等到張之亮和張國榮失敗才決定不做？」

「只能說很多導演和創作人的魄力不在此，或者他們找不到好的題材吸引演員，又或者是有好的題材卻因利益關係找不到演員支持。也可能覺得既然有這麼好的題材可賺錢，無需要交給『創意聯盟』。片商又或許以為『創意聯盟』的戲會很『藝術』所以不願投資，原因是什麼？真的不知道。但這現象正好說出人害怕失敗、害怕受傷的心態，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在這件事上，張之亮很替哥哥不值。「這個計劃得以實現，演員是決定性的因素，但我聽不到這19個導演對哥哥的付出有過任何說話。如果我是哥哥，我會感到不舒服，試想以他當時的身價，他白白投資了多少錢？當年的電影金像獎說到什麼香港電影需要新支柱和鼓勵，對哥哥又是隻字不提，我很替他難過。」

導演慨嘆：「可能因為他是哥哥，大家覺得他的參與是『應份』的。所有人都是冷酷地只看表面，甚至有人問：為什麼不找劉青雲演，他那種落泊不是更好嗎？這種話怎說得出口？夏蟲不可與語冰。這些不負責任的批評，令我很難過。如果這算是失敗，其實是反映了電影圈和輿論界有多失敗......」

「『創意聯盟』的失敗不在於它的構想，而在於發起人沒有同心協力去達成這個理想，當日在記者會宣布『創意聯盟』的誕生，並說會鼎力支持的發起人，在《流星語》上映時完全隻字不提這部創業作，不提哥哥。是否因為我拍得太差？就算是，你可以罵我、批評我，但為什麼就是不聞不問！」

「這是大家的理想，連這樣都不支持，還說什麼站在最前線幫助香港電影？我心痛的是，整件事好像很不負責任，提出了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縱，那感覺有如被人推落水，任由自生自滅，這是令我最不舒服的地方。」導演說來語調依然溫文，但也可感到他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分析得與失，導演仍抱著很正面的態度：「我不會說它(《流星語》)失敗，它留給我一個難忘的記憶。正是因為那麼少人可以成功(完成大家的理想)，才顯得它難得。實現夢想不是只看結果，在過程中我學懂了很多，很珍惜這次經驗，當然在處理的手法上有很多地方需要檢討。這個概念是值得推廣的，哥哥肯定分析過整件事，他亦知道自己的參與可幫助推動這個理想，也希望得到一個好結果，但可惜市道問題，盜版的打擊對《流星語》的本地票房和賣埠均造成很大的影響。」

張之亮透露，其他人已於2005年退出「創意聯盟」，公司現已歸他名下。去年他才還清所有債務，很開心的將屬於哥哥的49%利潤交給唐先生。

最後，問了一些關於哥哥多年導演夢的問題。原來哥哥曾考慮重拍《深喉》和《家春秋》，兩部截然不同的電影。前者是1972年備受爭議的著名色情電影，意識大膽，是當年美國一部重要的話題電影，後者是巴金原著，一部關於中國舊家庭的崩潰和年青一代的叛逆反抗舊封建的作品。由此可見，哥哥對電影的涉獵有多廣。

對於哥哥當導演，張之亮是投以絕對的信任票，還跟他說：「我要做你的副導演。」他說不是因為要感謝哥哥，而是看過他的一首MV，女主角是莫文蔚，黑白拍攝的(《紅》)，他知道那MV大部分是由哥哥操刀，覺得他拍得十分好。

2000年，兩人再度合作，由張之亮監製，哥哥當導演，那就是《煙飛煙滅》。

張國榮的電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