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七個角色尋找張國榮


 

 2008-04-16

文:陳嘉銘(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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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 Dylan不屬於我的年代,縱使中學老師曾介紹過他的《Blowing in the Wind》,教我念念不忘;但對於這個傳奇歌手,我都像霧裏看花——直至我會遊逛唱片店,亦因為馬田史高西斯2005年的《卜戴倫漂流半生》(《No Direction HomeBob Dylan》),我才真箇觸碰他的聲影。

 

托迪.希恩斯導演的作品《七個角色尋找卜戴倫》(《I'm not there》),因為香港國際電影節,讓他跟港人埋身碰面;說「埋身碰面」,又難免因為那略帶「虛構紀錄片(Mockumentary)」的玩味性—— 如以氣質不同的七位演員(包括「不在場的(Not there)」Kris Kristofferson充當旁述),飾演不同時期的Dylan,及穿插虛擬事件與訪問——由導演詮釋人物,混淆真假,逼迫觀眾與其保持距離。

 

黑人童星Marcus Carl Franklin飾演歌手童年,暗示他早已有反抗主流價值的基因,教人感動。同樣的邊緣性,由澳洲女演員Cate Blanchett演出,尤其觸目——要強調「女演員」,是因為「她」為Dylan賦予一層非男非女,亦男亦女的綺麗:瘦削身形、輕忽步履、陰柔聲及那 雙彷彿無神、卻又震懾人心的眼睛……不是雄風赳赳,又不是盈盈雌身。她吸引觀眾,亦展現他更多的可能性。

 

因為BlanchettDylan,令我想到張國榮;我喜歡《阿飛正傳》、《霸王別姬》及《春光乍洩》,因為他把自己附在角色身上的意蘊,以及雌雄莫辨的 形象,教人窩心。他在《熱.情演唱會》裏的長髮與鬍子、領帶與長裙,更是延續那兩性含混的多元面貌,教我看得心花怒放。

 

洛楓新書《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細察張國榮個人形象的異色感動,讓我再次想到他的銀幕光影、舞台漣漪。洛楓以學術語言與個人感懷著墨,刻畫張國 榮由上世紀七十年代走來,那叛逆青年、勁舞歌手,以至演員作者(Actor-author)的歷練,都由一層層的面譜承托,把本來只是虛幻的光影,製造現 實的溫柔。

 

這令我想到,Dylan可由七個演員飾演,那張國榮又豈可不能?像托迪.希恩斯的技法把他再現:他的童年,會否由吳景滔的眼神,看出叛逆?他的少年,會否由張敬軒的陰柔,看到異彩?他的壯年,會否由吳彥祖的張狂,看出不羈?當然更可以有何韻詩的反串,看到「露絲瑪莉」。

 

不敢完全舉出七個聯想,是怕沾污了張國榮;然而這又會否是香港電影的娛樂為上,而不能接受像對Dylan的另行創作?陳凱歌或意圖把《霸王別姬》重現,由黎明演出《梅蘭芳》,再次展現京戲裏的男旦世界,可被不少人批評黎明不是張國榮,沒有那跨越性別的柔美。不錯,張國榮美麗獨特;縱然黎明少年時也同樣留學英國,造就兩人電視時代相近的官仔形像,可其後風馬牛不相及,又怎教人想到黎明會是張國榮曾扮演的虞姬,甚至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都讚揚天稟麗質的梅蘭芳?

 

洛楓以張國榮豐富酷兒理論(Queer Theory),也鞭撻恐同意識(Homophobia),說跨越二元性別的扮演多元多面;可是背後或有註腳,那就是張國榮的美可以褒揚,但黎明的京裝扮相卻失之交臂,亦即說這個「美」,不是一視同仁。而張國榮的藝術突破,就只能停在那逝去人物身上,卻未有潤澤後來者的衣襟。

 

梅蘭芳的家族戲劇,Bob Dylan的七個角色,以至張國榮的禁色形象,可能都有萬般心情,卻未能製造香港娛樂生態的胸懷。七彩蝴蝶,難怪飛得吃力、疲憊。

 

 


星島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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