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新書發佈會


 

林夕講話文字版

 2008-03-30

 

轉載自內地網站(nica日記)

 

 

當他情緒上出現了問題,而我卻仍然一貫地寫一些悲情的歌,例如《玻璃之情》,我想不到會弄假成真,所以我現在寫歌詞時有一個很重大的責任,就是除了發洩眼淚以外,亦要有一種使命感,正如哥哥一路以來的演戲生涯,他都充滿了使命感,他愛惜自己的演藝事業之餘,亦很愛惜這個娛樂圈。

 

他有一次為了這本書的封面的演唱會的演出後受了某些傳媒的不合理批評,他非常勞氣,甚至講了我聽起來很可愛的粗口(眾笑),這種發洩是正確的,因為那一次大家都很憤怒,都覺得香港有張國榮是香港人的驕傲,甚至是華人的驕傲,但是我們許多傳媒做了一些相對上破壞的工作。

 

我很愛惜流行曲,但在我出道二十多年來,我看著許多歌手的起起落落,許多疑似是藝人的人其實枉稱了一個藝字,藝術的藝而不是虛偽的偽(眾笑),但很艱難地,十年二十年來上天賜給我們的這樣的一個藝人(眾鼓掌),剛才羅卡先生說得很對,香港文化出現了一個兩極化的現象,就是說一些有錢人可以花千幾元去看一些貴族式的歌劇,但紅館開(演唱會)的藝人就是比較平民化的,在紅館和文化中心之間似乎很少CROSSOVER,有著互相看不起或互相不了解的情況,我很希望、經常都希望流行音樂——當然是夠質素的那些,疑似的那些便算了吧——夠質素的那些為何不能進入高級文化殿堂而被視為一種次文化呢?其實香港從來也不是一個文化沙漠,沙漠可能只不過是受眾或者整個社會的人的一雙眼不懂得看得更加通透、看得更遠。我不希望每一個藝人都要用他的死亡來營造一個傳奇,才能得到大家的尊重,例如最近的沈澱霞小姐、梅豔芳小姐、羅文小姐(眾驚叫「小姐?」)——哎,對不起,羅文先生(眾笑)不要緊的,性別不應該被執著(眾鼓掌)黃霑先生、林振強先生,為什麼要在去世之後才讓大家去做功夫去回顧呢?

 

我本身亦是學院出身的,所謂學院就是說受過大學學院的教育,不是周融的社會教育,其實我和洛楓小姐認識已久,我們曾一起出版過一本詩刊叫《九分一》。我們後來走的路並不一樣,我走進流行文化創作,她則繼續學院研究,她亦有繼續寫詩創作,得獎作品的地位有像我們走進紅館一樣的象徵意義。她有心幫助張國榮走進一個藝術的殿堂,得到白雪仙小姐那麼高的地位,我覺得是作為流行音樂界一分子的一個光榮。

 

談到走進殿堂,我在流行文化界工作這麼多年,漸漸已放棄了對殿堂的執著,流行歌詞能否進入文學的殿堂呢?曾經我很努力地希望提昇進入這個殿堂,但我發覺要做什麼功夫,由那裡、誰人才能進入殿堂?無需要執著於名相的事情,真正好的東西為大家所欣賞,它已經是每一個人心中的殿堂,正如張國榮留下的東西,不過,難得的是,張國榮有多好、多真善美,他為什麼好、你為何這麼喜歡張國榮,這些從來只會出現於流行文化的雜誌報章之中,但像洛楓小姐一樣受過嚴格學術訓練——我已經看了這本書——他是暫時以來一本最嚴謹最詳細的一本張國榮研究書籍,我很高興能夠看到張國榮所創造的流行文化能受到一種嚴肅的對待。我們都知道流行曲或電影——電影是比較好一點——流行曲的地位總讓一些成長了已很久沒聽過流行曲的人表現一副鄙視的嘴臉。當然唱片業的業績下降是因為水準的關係,大家都當它們是垃圾。當然,這個世界的確有垃圾,問題是我很害怕一些本來是黃金的東西卻被人當成垃圾,幸好我們有張國榮,幸好娛樂圈還有張國榮(眾鼓掌)。

 

其實好的東西是一定會傳世的,我想好的藝術工作者不會因為為了傳世而創作,張國榮不是這種人,張國榮從來只是很率性地做一些他喜歡做的事,他跟我有一個共同信念就是不用理會銷量和外界反應,我們都深信要做好一件事,先要那件事是你自己喜歡做的才會做得好,我跟他都不會計算外界反應如何,只向自己心目中想做的出發。我跟他合作了許多次,為了寫那篇稿的關係,我計過原來共有49首,當然有更多歌手超過這個數字,但這49首都能像黃金的成色一樣達到999,卻很是很難得的(眾笑及鼓掌)。

 

每次談到哥哥不知為何我的聲音便會變得低沉,沒辦法,我正在克服03年後不敢再聽他的歌的陰影,每當要寫他的東西寫感受準備資料的時候,便會想起跟他的交往,我第一次去哥哥的家的時候是1987年,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廿多年前我還是一個「仔」(小伙子),不過是一個細路,但作為一個巨星居然能隨隨便便中門大開的讓一個陌生的細路到他的家,而且無所不談。當然我雖然是一個細路,但是客氣的禮貌和坦誠的溝通我是懂得分辨的,他這麼信任一個細路,談了這麼多的私隠,竟又不怕我爆出來(眾笑),我覺得這個人是很真,有點不懂保護自己或者是不介意不設防。我不敢高攀是一種緣份,無端端第一次相識便變成了知交,隨著之後的緊密合作,一起吃飯及通電話。奇妙之處是兩個人之間,那49首歌詞之中,要改的很少,從來這些合作是應該開會談談要寫什麼,但其實是沒有的。他是我的男版王菲,在歌詞上從來不怎麼溝通過,他是隨我去寫,難得地信任我,尤其我們之間心靈好像相通了一樣,其實我是寫自己的,但不知為何,他每次都驚歎地說:「哎呀,你真的寫中了我!」(眾笑)在個人的生命之中,不是這麼容易會有一個既不刻意去求同存異而無端端地我有我寫無端端竟又寫中你?!冥冥之中無論是否有宗教信仰也會覺得是上天GIFTED的一個朋友、一個合作伙伴,他的出現提昇了我自己的歌詞的水準。不是我寫歌詞給他,而是他給了我這些歌詞。如果沒有張國榮,我是不會寫到這49首歌詞。

 

這本書呢大家都應該會幫襯買的吧,叫所有朋友無論是不是榮迷,只要是愛惜香港流行文化的人都應該擁有一本。不過我對於序言的詩歌《怨靈》,我倒是有一點怨言 (眾笑),因為張國榮這個人從來也不會怨的,就算情緒病患到了很厲害的時候他也不會怨。他是一個非常執著的人,當然任何一個好人,如果不執著,是做不到一個好人,而任何一個好人都是註定要熬苦頭的,這是做一個好人的代價。他的性格就正如他戲中的一些憂鬱的表現,他對我說過那些表現是最容易做的,就像做回自己一樣,他經常向我訴苦,他是屬於憂鬱的人,但一個憂鬱的人能對世界對人如此和善,對許多許多觀念都表現開放,我覺得是很難得的。

 

我跟他的性格都很相似,比較憂鬱和執著,其實「哥哥節」之後我開始改變了自己,我對佛教的篤信都是由「哥哥節」開始的——希望多講幾次「哥哥節」以後真的可以改名,其實香港政府這麼重視創意工業的話,愚人節一旱應該改名啦,傻的(眾笑鼓掌)帶動什麼旅遊業呢?單是來到這裡的人,我看見這麼多講國語的人,(以下用國語)所以這些流行文化的巨星如張國榮對香港旅遊業是很寶貴的(眾笑鼓掌)(用回粵語)因為推動旅遊業,選一個目的地不是要來購物,最主要吸引你的不是購物,和所謂的景觀,購物和景觀能賺多少次,景觀看一次便夠了,旅遊主要是看一個城市的氣質,有張國榮存在令香港的氣質提高不少(眾鼓掌)。如果香港出道而來,百幾二百個歌星個個都是張國榮,我們一早已變成永恒的東方荷里活了。死了,我講得太多,要講,我講三個小時也未完(眾笑鼓掌)。

 

我想講的是剛才李小姐講的真善美三個字,的確沒有比這更準確來形容Leslie的了。我覺得他最真最善最美三者合一好比六脈神劍一同出發,對香港最大貢獻,藝術是一回事,文化是一回事,因為他天生如此漂亮的外在美和內在美,而他能夠這麼大方以一個藝人身份從衣櫃中走出來,很驕傲地和我合作寫了一首《我》,這個姿態幫助消減部份人對同性戀的歧視。香港就是這麼偽善,世界就是這麼偽善,人就是偽善的了,好多時你看見一對樣貌醜陋的同性戀會露出鄙視嘴臉(眾笑鼓掌),但看見哥哥和唐唐大家卻會祝福他們(眾笑鼓掌)。其實我也跟他說過,你的確是幫助同性戀人士得到一個應有的地位,這一種資產不要浪費,如果你問我哥哥最感人的片段,最感動我的片段已超越了藝術的境界,不是穿了JPG衣服開的演唱會,那些固然是好,但最高境界就是在一個演唱會中送一首歌給唐唐《月亮代表我的心》(眾鼓掌)。這種姿態令眼光淺窄偽善充滿歧視的大部分香港人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解了一個結,我覺得這是他最高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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