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為張國榮趕造歌衫領獎(上)


 

 2012-11-10

 

八十年代的香港流行樂壇百花齊放,每年的音樂頒獎禮成為兵家必爭之地,當時「十大」就是十大,不像後來那樣把得獎歌曲數目增至十多首,因此各大唱片公司高 層,為旗下歌手爭獎爭得頭崩額裂。八四年初的《十大勁歌金曲》頒獎禮,張國榮的《風繼續吹》得獎呼聲甚高,結果卻與獎項擦身而過;那夜我們一同到海城夜總 會捧羅文的場子,當燈光轉暗,Leslie的淚水悄然無聲地落下。

 

八五年初,音樂頒獎禮日漸臨近,一手把張國榮簽進的陳淑芬,自然出盡力替他爭獎;《勁歌》頒獎禮舉行前數天,Leslie來我家,跟我說:「《Monica》很可能得獎。」

 

 《風繼續吹》未能躋身「十大」,令張國榮的心情從雲端急跌至谷底;這一次若不是十拿九穩,陳淑芬是不會告訴張國榮的。

   

劉培基一直感覺虧欠了張國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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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來少造男裝,因此從沒試過替張國榮造衣服。這將會是他入行以來第一次領獎,我很想幫他;然而,我手頭上的工作堆積如山,距離頒獎禮又僅餘四、五天,如何是好?靈機一觸,想起替JPS香煙設計了一款黑色鑲皮上衣;信手拈來,利用這衣服來個變奏。

 

這時的時裝很流行「大墊膊」,我借出我的肩,請朋友「度身訂造」,花了兩天時間「倒模」,造一對銀色的大墊膊,把它釘在那件供換購的衣服上,效果有點像盔甲,也有點像美式足球員的球衣。我用的那種銀色,不會太刺眼,要不然打燈後,在熒幕上看來會花掉,仁也不能太暗啞,不夠聚焦。

 

Leslie來我家取衣服時,我告訴他:「用這衣服配黑色牛仔褲,黑色波鞋,全黑上陣,有型,但不會過分招。」當然,我沒有忘記告訴他,他的歌衫「前身」,只需要用香煙包兩個,加六十元便可換購!

 

頒獎禮舉行當,我想梅艷芳裝身後,便駕車回家看電視。當鏡頭落在Leslie身上時,可以看得出他的神情有點緊張,有點忐忑——其實下午已經綵排過,但一年前那種失落,仍是歷歷在目。

 

「十大」已頒發了七首歌,俞琤終於宣布:「第八首金曲是——張國榮的《Monica》……」Leslie脫掉身上的皮褸和頸巾,跳到台上,施展渾身解數,揮灑自如地演繹他的得獎歌曲。

 

真的很替他高興。

 

經過加工的衣服,Leslie穿出屬於他個人的味道,他是那麼好看,那麼青春。

 

他的兩個噩夢 

 

張國榮邁向巨星之路,華星看準時機,準備在八月為他舉行首次個人演唱會。

 

他們希望我負責這個演唱會的服裝。雖然我跟華星簽了合約,但當時已跟蘇孝良有言在先,只做梅艷芳,所以我絕對可以拒絕這工作,但我答應了,當中夾雜着不少原因。

 

Leslie曾經對我說,初出道時的「掟帽事件」(他表演時把自己的帽子拋到台下,觀眾席上竟有人把帽子掟回台上,那是對歌手的很大侮辱)和《風繼續吹》的落選,對他來說是一個噩夢,因為那是想也沒想過,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我安慰他:「做人,甚麼也要適應,包括噩夢。」

 

他是我的好朋友,但我太忙,加上全情投入照顧梅艷芳,能夠給他的時間與安慰,實在太少,心裏一直覺我虧欠了他。而且,每個人的每個第一次是最重要的;他是一個踏着淚水過來的人,很知道努力的重要,如果我不幫他,有點說不過去。

 

為了讓他的人氣持續,演唱會之前,華星替他推出唱片《夏日精選》(收錄新歌《全賴有你》)。我既已答應設計演唱會服裝,便一併負責這張唱片和個唱的海報。

 

 

青春是最大武器 

 

Leslie問我:「如何才算受歡迎?」

 

我說:「能夠成功入屋,便算受歡迎了。」

 

「怎樣才算入屋?」

 

「如果女孩子房門的背後貼着你的海報,便算入屋。」當年女孩子都喜歡購買自己偶像的海報,把它貼在房門後面。

 

我再替他分析:「青春是你最大的優點與武器,你要多看自己的優點。」

 

別看藝人們的表面成就,以及他們在台上表現的自信,其實私下他們也有誠惶誠恐的時候,需要很多支持和安慰。

 

剛走Leslie加盟華星的唱片《風繼續吹》和《一片癡》,唱片封套都沒有笑容,於是定下設計的大方向:把他塑造成為簡單、青春,一臉笑容的大哥哥;並找來一班天真活潑的小朋友,在他身後追逐,營造受到小朋友歡迎的感覺——受小朋友歡迎,家長便不會抗拒,繼而接受他、喜歡他,一家大小購票入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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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他的個唱,我獨自飛往巴黎兩天,替他買了一些衣服。

 

 

替他把心中刺拔走 

 

剛巧路過Bvlgari珠寶店,隨意進去逛逛。甫坐下,店員遞上一枚戒指——那是用古羅馬錢幣鑲成的,是耶穌出生前四個世紀的錢幣,上面是一個頭像;錢幣兩旁各鑲了兩顆Baguette鑽石。戴在手上,好看極了;售價好像是三、四萬法郎,合理的價錢,便買下來獎勵自己。這戒指早已停產,如果有收藏者願意割愛,Bvlgari隨時願意高價收回;我當然捨不得把它賣掉,感情的價值,從來無叉用金錢衡量。

 

拍攝唱片封套與廣告的藍色西裝和黃色格子褲,購自Kenzo,高田賢三,我很喜歡的日本設計師。當我替Leslie穿好衣服,插上袋巾,接着拿出一頂帽子——Leslie一臉錯愕,一臉的難以置信,怎會給他帽子?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帽子曾給他帶來奇恥大辱!是的,這是兵行險着,就是因為他曾經受過如此不公平的對待,我要替他把心中的刺拔掉!

 

宣傳海報一出,令人耳目一新的Leslie,加上當時得令,十場演唱會一下子爆滿。

 

蘇孝良說海報的幫助的大,尤其那群小孩子,真是神來之筆。

 

Leslie不是唱家班出身,第一次開演唱會便要唱十場,我們都非常擔心他不夠氣,因此大家都勸他戒煙,他不敢一下子戒掉,擔心發胖,但把抽煙的數量逐步減少。他勤做運動,早上游泳,晚上跑步。

 

他要把跑步的成果在舞台展現,為此我特地給他設計了一件剪裁獨特、沒有鈕扣的襯衣,當他跑得渾身大汗,也很容易脫下來。這件白地、黑條子的襯衣,我很喜歡,今天依然覺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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