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1. 童年時

我的童年是畸形的，我所指的是我小時候並不是與爸爸媽媽一起住。有很多人都會說「沒有什麼可能吧」？剛好就這麼有可能發生了在你們熟悉的我的身上（苦笑道）。現在說來只能用一種過去式的心情，沒有了那種辛酸，沒有了那種不開心，但仍好像有塊硬邦邦的東西梗在心裡般。雖說年輕人都不應該太計較自己的過往，不過每次講起童年的時候……是真的，張國榮童年時並不是別人想像般一塊"spoiled bread"，即是被溺愛，可以把玩具隨便扔的小孩，其實我亦沒有多少玩具。我記得我小時候也算有過一些玩具，但不算多。最寶貴的是一架三輪的玩具單車，有個叮叮的小單車。小時候我家的房子就在灣仔，也就是我童年時的家。那是一所唐樓。我和外婆、兩個傭人，還有一群兄弟姐姐，不是弟，其實是和一群兄長和姊姊一起住，因為我是排行第十的。

我認識很多五幾年出生的同學，幾乎每個家庭都是生十幾個孩子的。我們這些算是「中等」的家庭，在出產量方面可說……，但品質就不知道了（笑）。爸爸是一個出名的洋服裁縫，媽媽很年輕的時候就跟他結婚了，然後就生了這群孩子。我媽媽幫爸爸做一些文書的工作。爸爸不是有錢家庭出身，算是白手興家，在洋服界很受尊重，像大家熟悉的荷里活明星馬龍白蘭度（Marlon Brando）、加利格蘭（Gary Grant），不知大家是否認識他，希治閣（Alfred Hitchcock）也都在我爸爸那裡訂造衣服，所以在那個時候我爸爸有個外號叫“Tailor King”，好老土的名字啊，像外國人似的！

這些對我的童年不是影響很大。影響大的是我爸爸媽媽沒有試過跟我住在一起。這在小孩子心中是覺得很失落的。沒有爸爸媽媽，理由很簡單，就是大人自私。聽說我爸爸是頗喜歡女人的（再次苦笑）。然後我媽媽和他在中環有一個單位，兩層樓的，一層用來住，樓上一層用來作工場，理由是要看管著工人，所以沒有跟我們一起住。但是我想那時候大人是沒有想過小孩子的心理，或許我沒有那麼幸運，我爸爸媽媽沒有多想他們孩子的心理，或許那時候也沒有那麼開明，那個階段都是由大人做主的，沒有理會我們，那時的社會沒有虐待兒童是可以被告的。我不是說我爸媽虐待我們，小時候給爸媽打一下其實是一件好事，但我連這樣的經歷也沒有，別說渴望星期天爸爸拿著照相機帶我去兵頭花園（即位於中環的植物公園）照相了。

跟爸爸有過一件很諷刺的事：有一次我來到他的office，見到一些世叔伯，他們問：「怎麼樣啊，仔仔！」我小時真的很「靚仔」，就是眼睛很大，鼻子很小，嘴巴紅紅的，活像個「公仔」。爸爸的朋友見到我就說：「你真可愛啊，怎樣，爸爸有帶你去喝茶嗎？」反正就是講一些大人最喜歡跟小孩子說的話。我記得那時是六歲，剛好念一年級，我講了一句很奇怪的說話，不知道當時爸爸聽了會有什麼感覺，其實應該也沒有什麼感覺，因為後來他照樣這樣對我。我就是說了一句：「我跟他不熟的！」（笑）。但我爸爸始終對這句話沒有檢討，仍然都是這樣。

我爸爸愛「滾」（很多女人）。知道半島酒店在哪嗎？半島酒店就在尖沙嘴，現在也還是數一數二的酒店，而我爸爸那時候常常在那裡租房，約些美麗的女士到那裡「談心」。而我媽就像電影的橋段般，找私家偵探check爸爸。

我有兩個媽媽，兩個媽媽曾經一起住過，就是我的生母和我的所謂「繼母」，算不算「繼母」？反正就是爸爸的另外一個女人吧。兩個女人住在一起，大家都知道兩個女人去分一個男人，當然會搞到很不開心。曾經為了嫉妒的問題，我那個後母試過用尿淋我。我的童年就是這樣很不開心的度過了。

商業電台